白芨花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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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柳依依，白鷺蹁躚，溪水在一片片平坦的青草地間，緩緩流過。黃牛，黑羊，白馬，在這里安靜地吃草，偶爾抬頭眺望藍天白云，偶爾到水邊飲水。一陣風吹來，柳條在風中擺動著，翻飛的櫻桃樹葉子背后黃里透紅的櫻桃，在春天的尾聲中，變得酸甜可口。

山村的土地，每一個季節(jié)都有不同的顏色。農(nóng)村人只要抓住了春耕好時節(jié)，一年的收成，就勝券在握，正所謂，季節(jié)不等人，春日勝黃金。谷雨到，忙種煙。我所在的山村——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馬關(guān)縣大栗樹鄉(xiāng)大膩科村——這段時間，煙農(nóng)們頭頂烈日，正忙著栽種煙苗。煙農(nóng)栽煙，藥農(nóng)也在地里忙碌。三七的嫩葉早已沖破了蓋在身上的土壤，正茁壯生長。另一些人，正在挖小柴胡，剪掉莖，把根曬干后就可以去賣了。還有一些人在黃精地、白芨地里拔草。種植中藥材應(yīng)該說是人與自然對話的一種方式，既保住了綠水青山，又增加了農(nóng)民口袋里的收入。

紫色的白芨花，像一條條彩燈帶子，鑲嵌在柔軟肥沃的土地上，無比耀眼可愛。“芨花如米小，也學牡丹開”。白芨并不華而不實，它是一味很好的中藥。在《神農(nóng)本草經(jīng)》《本草綱目》等著名醫(yī)學著作中均有記載。白芨具有收斂止血，消腫生肌等功效，我老家的人們，喜歡用蜂蜜配白芨吃，這種吃法止咳效果非常好。小時候，在村后邊的樹林里都能挖到野生的白芨，后來大家都知道白芨能賣好價錢，挖的人多了，到現(xiàn)在就很難找得到野生白芨了。

很多中藥材，除了藥用價值，還有觀賞價值，如百合、重樓、三七，開花結(jié)果的時候也很美，白芨也不例外。

我大學畢業(yè)后去山村小學任教，我的學生就把白芨當成花草，從山里挖來帶給我。我這人生性懶散，本來對花草就不上心，只適合栽一些生命力強的花草。一些需要精心呵護的花草，多半都被我養(yǎng)死。那盆白芨，很多時候我都會忘記澆水。放一個長假回來，發(fā)現(xiàn)它依然活著，這令我驚嘆不已。從此，我就對白芨有了好感。白芨繁殖很快，我又將那盆白芨分栽了好幾盆。這些年，我換了很多工作地點，也離開了當初任教的地方，但無論我去哪里都會帶著當初學生送的白芨。一來是留個念想。我和那一屆學生有很深的師生情誼，時隔多年彼此之間還有聯(lián)系。二來是我認定白芨是很好養(yǎng)的植物，而且開的花很好看。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——有一年我母親重感冒，一直咳嗽，難以止息。母親說，有人讓她吃一點白芨。老家沒有種白芨，山里也很難找。我聽聞，就寄了一盆白芨給母親。母親把白芨挖出來洗干凈，然后研碎，和雞蛋一起蒸了吃，沒過幾天病就好了。那盆白芨，父母一直放在院子里，給它施肥、澆水、除草，還圍上了圍欄，怕家里的雞去搞破壞。

每年春天回家，院子里就多了一道紫色的風景。家里的白芨也被父母分栽成了很多盆。我父親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，我叫他三大爹。三大爹平時很愛喝酒，喝酒之后喜歡吹笛子。悠揚的笛聲時常會打破山村的寂靜，那笛聲清脆入耳。三大爹不會看譜，但他會唱的曲子幾乎都能吹出來。夜里只要聽到笛聲，大家就會把“今晚袁老三又喝酒了”那句話掛在嘴邊。三大爹喝酒，不鬧事，也不惹是生非，就喜歡吹笛子，村里人不討厭他。有一次，三大爹家殺年豬，三大爹得了感冒，一直咳嗽。三大媽說，不知道村子里哪家有白芨。我馬上說我們家有。過幾天，山村的夜晚又傳出悅耳的笛聲。

又是一年白芨花開，愿人間無恙，歲月靜好。白芨對我而言，不單單是因為它是一劑良藥，更多的是一種情感的良藥?？吹剿揖蜁肫鸸释?、故人和回不去的老房子。又是一年白芨花開，那紫紅的花瓣在風中流淌，看到藥農(nóng)臉上無比燦爛的笑容，我確定，今年又是一個人間好時節(jié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