媒體:原創(chuàng) 作者:“復(fù)葉槭”自然札記
????自然札記??361
帶月荷鋤歸
7.23.雨后早晨,在金水公園那片櫻花樹下,蹲下身拍攝旭日下的草地后,我轉(zhuǎn)過身,調(diào)節(jié)一下逆光后的眼神時,我仰望到路邊一棵枝葉繁密的女貞樹冠間有一個鳥巢,站起來湊近觀察,還看見一棕色的鳥尾,我輕輕拍了下樹干,望見一只鳥兒飛出來躥上園路另一側(cè)的苦楝樹。仰望了一會兒,看清了是白頰噪鹛。
到了單位,查閱工具書:白頰噪鹛繁殖期3-7月。通常營巢于柏樹、竹和荊棘等灌叢中。巢呈碗狀,主要用枯草莖、細藤、松枝、麥莖和棕絲等材料構(gòu)成,內(nèi)墊細草莖、草根、松葉、竹葉、棕絲等。每窩通常產(chǎn)卵4枚。產(chǎn)卵后期親鳥即開始孵卵,孵卵由雌雄親鳥輪流承擔,孵卵期15-17天。
于是,我又充滿好奇心:白頰噪鹛是在睡懶覺還是孵卵?
第二天傍晚,我發(fā)現(xiàn)那鳥巢中還有鳥兒呆著,它們應(yīng)該在孵蛋。后來幾天,我的好奇心依然不減,但每走到那棵女貞樹附近,就突然有白頰噪鹛在苦楝樹上大聲歌唱。我也擔心別人發(fā)現(xiàn)這比較低的鳥巢,克制住不再輕輕觸敲它們的家門。
7月30日,陜西省人大常委會公布施行《關(guān)于加強野生鳥類保護的決定》,明確:“觀賞、拍攝野生鳥類時,禁止在野生鳥類繁殖期近距離拍攝巢穴或者幼鳥?!?/p>
關(guān)于“白頰噪鹛的家〞的記錄,我只能擱淺。
7.31.下班后,我去了渭清路西側(cè)綠地,想看看瓊花的果實、看看木芙蓉長得如何了,其實,最主要的是我害怕克制不住好奇心,又禁不住去拜訪白頰噪鹛的家。
木芙蓉正在長葉,天氣干熱,嫩葉已曝pù曬灼傷。瓊花比車雷公園的歐洲莢蒾結(jié)實繁多,但是青青核果。
然后,就在銀杏樹下等待以前出現(xiàn)過的大斑啄木鳥看會不會來問候久別的我。
這時,斜陽下,3名收工的園林女工扛鋤或掂鋤而來。她們說笑著走過我后,我還是拍了一下她們的背影。
因為我想起一句詩“帶月荷鋤歸〞,雖然還是烈日下,不是月色籠罩,但走在中間的女工,扛鋤的姿勢還有些“荷鋤”的寫真。
這些日子,中午在“網(wǎng)絡(luò)學(xué)院”習(xí)慣了聽一會兒古詩鑒賞。北大程郁綴教授的《唐詩分類鑒賞》,復(fù)旦駱玉明教授的《古典詩詞鑒賞》,華中師大戴建業(yè)教授的《走近陶淵明》,我比較著聽:
——北大教授講陶淵明的傲骨。程郁綴講,陶淵明說“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”,“我以為,中國每個讀書人都要記住這句話?!币粋€人要是沒有傲骨,就是精神上的軟體動物,一輩子只能匍匐在別人腳下。他強調(diào),教育孩子從小一定要有傲骨。孩子尊重老師、尊重長輩、尊重他人是對的,但不要讓孩子,看到每個人,都覺得偉大。為什么會這樣?因為你自己跪在地上,看誰都很偉大。
——華中師大教授講陶淵明的灑落。戴建業(yè)1998年的學(xué)術(shù)論文《灑落與憂勤——論陶淵明的生命境界及其文化底蘊》,已闡釋過“灑落”,20年后他讓年輕人更早地懂得心靈要強大:“灑落〞主要是指一種澄明、淡泊和曠遠的心境?!靶刂袨⒙洹笔且环N人生境界,即曠達自得?!敖Y(jié)廬在人境,而無車馬喧。問君何能爾?心遠地自偏。〞當精神已超然于現(xiàn)實的紛紜擾攘之上,環(huán)境雖然因地域不同而有喧寂之別,但心靈強大的人的心境絕不因環(huán)境而有靜躁之分。而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”二句,若“望南山〞,“望”屬有意——意自性虧欠而求助于自然美景,“見”則無心——自得之趣存乎一心,是“悠然〞而“見南山”,非“見南山”才“悠然”。這是心靈純潔無染的恬適,是生命自身的灑脫悠然。
——復(fù)旦教授讀出了陶淵明的焦慮。駱玉明認為,與世無爭的豁達是陶淵明的人格辨識度,但其實詩人是很焦慮的。他經(jīng)常在安貧樂道和放棄道義去追求榮華富貴兩個選擇之間糾結(jié),所以他會寫“貧富常交戰(zhàn),道勝無戚顏”(《詠貧士》),“?!弊趾芪⒚睿娙说幕磉_源于內(nèi)心深處堅守道義、超脫物欲,但他時不時也有動搖的念頭。最讓詩人焦慮的是“生死”,他的詩涉及死亡的內(nèi)容,比同時代的任何人都多。的確,我每讀《歸去來兮辭》 “木欣欣以向榮, 泉涓涓而始流。 善萬物之得時, 感吾生之行休〞(樹木欣欣向榮,泉水緩緩流動,羨慕萬物恰逢繁榮生長的季節(jié),感嘆自己一生行將結(jié)束)時,只讀到“木欣欣以向榮, 泉涓涓而始流”便戛然而止。
年過半百,已經(jīng)懂得生活沒有什么感同身受,生命中也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。
所以,我心目中的陶淵明就是“帶月荷鋤歸”的形象——帶著月亮,扛著鋤頭,歸家。我對“帶月荷鋤歸”偏執(zhí)的意象就是——皎潔的月光下,田野中的鄉(xiāng)間小路上,扛鋤的農(nóng)人。
我相信陶淵明“帶月荷鋤歸”時真的是很灑落、很澄明的——帶著月亮回家,何等浪漫何等恬靜,月色溫柔,自然寧靜,心靈悠遠……
而我小時候,還有以前,常用“戴月”,小時候,月亮已高懸夜空,玩耍晚了匆匆跑回家趕作業(yè),工作后,經(jīng)常加班后飛快地騎車趕回家。就是寫詩的年紀,也讓瓊瑤影響得“月朦朧”,也沒想過擁有“帶月”的青春。
關(guān)于“望”與“見〞,我還是認為植物好“見”,走著走著遇見花開,但飛鳥易“聞”(啼鳥),不望難見,當然,有一個冬雪的日子,一只斑鳩飛來棲落過我的窗臺,真正的“見〞了飛鳥。
不過,有了“帶月荷鋤歸”的輕飏,我還真的又見了飛鳥——
8.3.清晨不敢打攪白頰噪鹛,到白蠟樹林里仰望那高高的喜鵲窩,看那些長大的孩子依舊喜歡在自家門口嬉戲高歌。突然,有一只白頰噪鹛出現(xiàn)了,在低枝上逗留很久,還與我相望,任我拍照。
8.4.清晨,穿過金水公園去開會。臨近白頰噪鹛的家時,我忍不住扭頭望去,結(jié)果就看見一只星頭啄木鳥在一棵櫻花樹樹杈間覓食叨啄,也讓我滿意地近距離拍攝。
而黃昏再去,可能還是它,又是在高高的銀杏樹的枯梢上,它松開攀抓住的樹干抖動翅膀飛離時,我見到了飛鳥的“帶月荷鋤歸”,盡管陰天,天上沒有月亮,但我知道它愜意地飽食而歸,或者說它結(jié)束了一天辛勤的勞作,收獲滿滿幸福盈盈滿心歡喜,快樂地歸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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